互聯網自誕生之日就被認為是創新勢力的代表,移動互聯更是商業模式創新的前沿陣地。
而春晚作為華人不可或缺的“年夜菜”和擁有14億觀眾的頂流IP,每年都會捧紅幾件爆款:或者是風趣幽默的相聲小品,或者優雅唯美的舞蹈曲藝,或者是成為該年度互動合作伙伴、發放紅包的互聯網平臺。從早期的騰訊、阿里,到后來的百度、淘寶、抖音、快手、京東,無不希望通過春節檔拿下流量和用戶高地。
然而,當春晚紅包活動進行到第八個年頭,互聯網巨頭們似乎有些進退維谷。
紅包鏖戰又一年
自2015年春晚首次啟動新媒體全程互動以來,幾大互聯網平臺輪流坐上贊助商的交椅,今年輪到了京東。
1月5日,京東宣布成為春晚獨家互動合作伙伴,并為用戶準備了價值15億元的紅包和實物。春晚過程中,幾乎每40分鐘就會有一輪紅包互動,主持人口令釋放之后,用戶在京東APP互動頁面敲擊,即可隨機領到紅包,分享給好友則可以獲得更多的敲擊機會,頁面下方同時有“萬券齊發”的品牌優惠券可以領取。
春晚舞臺之外,短視頻APP快手圍繞冬奧會做了虎虎來闖關的通關游戲,以及跳一跳賺錢互動,用戶參與活動可在除夕當天瓜分22億元紅包;字節跳動旗下的抖音則推出“溫暖中國年”,從1月24日至2月6日,用戶在抖音、今日頭條、西瓜視頻等客戶端完成集年味卡、視頻拜年、參與紅包雨等活動,可瓜分20億元紅包。
李晨現身百度“好運中國年”直播間
百度的2022“好運中國年”包括“集好運”“團圓紅包”等八項活動,紅包總額達22億元;支付寶則繼續沿用“集五福”活動,紅包總額5億元,這一數額已連續五年未變,不同之處是在集五福之外增加了打年獸、集生肖卡、福氣店等新玩法。
微信除了常規紅包封面,還面向大眾推出了定制紅包封面,創建視頻號并在2022年發布視頻,獲得10個贊便可獲得10個紅包封面,此外還有異形紅包封面的玩法。
品牌破圈殺手锏
依靠春晚關注度迅速上位,并非互聯網企業的專屬模式。自1983年春晚開播以來,贊助就成為品牌破圈的“殺手锏”,而春節紅包大戰則曾經締造過互聯網大廠的拉新神話。
2014年,春晚冠名仍是已合作十年的美的空調,但互聯網領域的競爭已然暗流涌動。這一年,微信率先推出的新功能——新年紅包,使原本對掉在地上的硬幣都懶得撿的年輕人,開始興奮地在微信群里拼手氣搶紅包。騰訊公布的數據顯示,除夕到初八,超過800萬用戶參與了搶紅包活動,除夕夜更是每分鐘就有2.5萬個紅包被領取。
2015年,騰訊與春晚達成獨家互動合作,并在除夕當晚借助微信“搖一搖”,使紅包收發總量達到10.1億次,搖一搖互動峰值達到8.1億次每分鐘。除夕20:00至初一00:48,微信搖一搖互動總量達110億次,在全民搶紅包的十分鐘共計發出1.2億個紅包,徹底激活了微信支付,成為微信與支付寶在零售支付領域分庭抗禮的資本。
微信的成功破圈,迫使支付寶不惜以2.6億元拿下2016年春晚獨家合作,是上年度微信合作金額的五倍多——如果算上2016年除夕發放的8億元紅包,支付寶在這場“年度盛宴”中的耗資超過10億元。
幸好,這筆投入沒有白費。支付寶推出的“咻一咻”、口令紅包、集五福等玩法成功打通了支付寶用戶之間的關系鏈。除夕當晚,“咻一咻”實現互動3245億次,是2015年微信參與春晚紅包互動次數的29.5倍。
2017年,支付寶繼續與春晚合作,并將紅包總金額增長到10億元。
從此,互聯網巨頭競相效仿,都想復制微信一戰成名、支付寶水漲船高的神話;紅包背后的主題,也從支付衍生到理財、電商等領域。
2018-2021年,淘寶、百度、快手、抖音先后與春晚達成合作,盡管派發紅包金額一路上漲,分別達到6億元、9億元、10億元、12億元,但都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。
2018年,淘寶提前準備了三倍于“雙11”的服務器資源,卻在主持人宣布活動開始的一瞬間,沒能扛住相當于“雙11”15倍的流量沖擊,導致服務器崩潰。
2019年,百度吸取淘寶教訓,專門采購了10萬臺服務器——據說當時在通向百度南京數據中心的高速公路上,每隔100公里就會碰到一輛裝載百度服務器的重型卡車。卻由于投入費用過多影響了利潤表現,迎來自納斯達克上市以來的首個季度虧損。
2020年,快手以“點贊中國年”為紅包互動主題,采用視頻+點贊的方式發放10億元現金紅包,使其日活量從3億猛增到超過5億,但依舊難逃降溫的命運。
2021年,抖音在春晚前夕火速上線“抖音支付”及群紅包功能。字節跳動為防止出現服務宕機新增了12萬臺服務器,并與阿里云、騰訊云、京東云、金山云合作,共同為春晚互動提供技術保障,但“抖音支付”已然難以撼動幾乎固化的移動支付格局。
今年首次沒漲錢
2022年,京東在春節期間派發的紅包金額增長到15億元。但加之參與春節紅包鏖戰的其他互聯網平臺:百度22億元、快手下沉版22億元、抖音20億元、支付寶5億元,總金額與去年持平,這是自2015年以來,首次沒有增加投入的一年。
國內移動互聯網大數據公司QuestMobile發布的數據顯示,截至2021年9月,中國移動互聯網月活用戶達到11.67億,這意味著移動互聯網消費市場已經趨于飽和,任何互聯網平臺都很難再通過紅包活動拉來數量龐大的用戶,京東亦不例外。
但是,與淘寶、美團、拼多多等偏消費型平臺相比,京東的活躍用戶并不算多,攜手春晚為用戶大規模上漲提供了可能。
京東官方披露的數據顯示,春晚期間,15億元面值的紅包經過七輪互動發放,京東紅包累計互動691億次;而京東旗下京喜APP同步展開的“春節搖一搖分3億紅包”活動,吸引了超3227萬人次參與,同時還發出超1.58億元的優惠券。
值得注意的是,與去年同期相比,這是春晚歷史上首次出現紅包互動數量下滑。2019-2021年,春晚紅包互動數量分別是208億次、639億次、703億次。
從APP下載量來看,七麥數據統計,京東主APP下載量在2月1日達到約40萬次,隨后逐步下降,到2月5日僅剩9萬次。1月30日至2月5日,京東APP七天下載將近120萬次。
與此同時,快手下載量在1月22日至2月6日為期半個月的時間內,曾連續四天超過40萬;抖音極速版下載量在大年初一突破40萬——這是一個相當不錯的數據,在2021年,參加春節互動的各互聯網平臺,日下載量鮮有超過15萬的戰績。
商味濃了,年味淡了
2015年,春晚總導演哈文在首次啟動新媒體全程互動時說:“期待讓每一個人都成為春晚中的一分子,不僅樂享視聽盛宴,更在互動中獲得快樂。”當時,這也是大部分人參與搶紅包的初心——錢多錢少無所謂,重要的是圖個節慶的氛圍。
但是幾年下來,拉新、集卡、看視頻等同質化的玩法、眼花繚亂的規則,已經使用戶新鮮感驟降,盡管有人仍然沉浸在瓜分紅包的儀式感當中,也有人對毫無新意的套路選擇了躺平。
2022年,各大互聯網平臺在春節活動“誠意指數”上,并沒有表面投入的金額那么大方,很多紅包活動甚至成了購物節的前置手段。
用戶在參與平臺各類紅包游戲后,獲得最多的有時并不是現金,而是指定購物節的優惠券,這意味著如果不在購物環節有所消費,用戶搶紅包花費的時間和精力將毫無用處。這使得春節紅包淪為與電商大促類似的活動,“自家搭臺,商家唱戲”,互聯網企業只是搭建了“演出”的平臺,而將“演出”機會交給了用戶和商家。
從京東用戶曬出來的紅包“戰績”來看,除了比例極少的現金,大部分是入駐商家的優惠券滿減訂單。用品牌優惠券替代現金,一方面引導用戶下單,另一方面品牌商家似乎成了整場活動的“買單者”。
支付寶選擇將搶紅包活動向商家全面開放,1000多名商家可以通過支付寶小程序、生活號、APP等私域陣地為用戶發???。一邊是支付寶增加多種玩法,引導用戶持續收集五福的時長;一邊在集五福的集中入口之外,在商家私域開放集卡入口,把五福變成IP共享給商家。
微信則使紅包封面成為一門劃算的生意。從1月中旬開始,寶格麗、梵克雅寶、迪士尼、環球影城陸續推出微信紅包封面。按照定價規則,微信會收取1元1個的設計費,而大部分奢侈品牌每日投放量為10萬個,還一度掀起定點搶紅包封面的熱潮。
從各個互聯網巨頭的紅包設計來看,它們正逐漸弱化支付、交易屬性,而是通過與合作品牌的互動,把舞臺讓渡給商家。
拿什么留住用戶
在春節紅包活動發起之初,用戶被新鮮感吸引過來,參與各種小游戲,即便最終只分到幾毛錢,也還有節慶的熱鬧。但是當新鮮感消耗殆盡,復雜的活動流程、難以提現的金額、商業化的操作模式,使春節搶紅包淪為一場無聊的商業游戲。
以支付寶集五福為例,2016-2018年人均所得金額分別為271.66元、1.2元、2元,2019年和2020年均為1.6元。大多數用戶已經厭倦“一頓操作猛如虎,到手一看兩毛五”的套路,如何增強用戶的信任和價值感,是互聯網平臺必須考慮的問題。
京東、快手、抖音極速版在春節期間均獲得不錯的下載量,但拉新之后如何留住用戶,是它們面臨的另一重難題。
2019年,百度借助除夕紅包,將平臺日活量從1.6億沖上3億,但由于平臺內沒有適宜的承接場景,最終用戶留存率只剩下2%;2020年,快手借助紅包雨使日活躍用戶數量達到3億,通過“看視頻+點贊”創下春晚活動中最大的視頻點贊紀錄,但后來快手的日活用戶也剛過3.2億。
為了留住用戶,互聯網平臺都希望自己是萬能的——最好讓用戶在自己的平臺內實現購物、游戲、閱讀、短視頻、借貸、出行等盡可能多的服務,但至今沒有一家互聯網企業可以構建起如此龐大的商業帝國。
或許,互聯網平臺最終會像與春晚合作的其他品牌一樣,在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之后成為過客;而隨著創新能力的逐漸減弱,會作為一種相對傳統的經濟形態,被更為超前的經濟形態取代,成為中國品牌經濟發展過程中特色鮮明的歷史烙印。
就當下而言,面對逐年下滑的用戶激情和留存率,少一點兒套路、多一點兒真誠,用誠意打動用戶,或許才是互聯網平臺減少內卷、留住存量的正確方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