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個喜靜的孩子要在2022年來看看世界,似乎是個明智的選擇。起碼在生命的最初幾天,他們會比以往的新生兒享受更多的安靜。
2021年,1062萬個嬰兒在中國降生,比以饑荒載入史冊的1960年還少了340萬個,這是新中國成立以來出生人數最少的一年,也是2016年全國出生人口數量達到新世紀頂峰后連續第五年下降。
如果商業有四季,2022年之前的母嬰品牌,差不多都是春天。
今年前三個月,綜合天貓、淘寶、京東三大平臺數據,中國母嬰品牌,收獲了一份不怎么好看的成績單。比如嬰童尿褲銷售額為27.8億元,同比下滑8.7%。
長長的成績單上,很少看到正數。
產房靜悄悄
不久前,北京市東城區婦幼保健院公開了一組數據。這家承擔著基礎醫療功能的公立二級醫院,2016年下半年平均每月迎接新生命大約200名,如今每月只有20-40名嬰兒出生,2022年4月11日,當天迎接新生命的數字是:“0”。
這是一個顛覆性的信號。
這家醫院坐落在距離南鑼鼓巷600多米的中式建筑里,建筑面積只有朝陽區婦幼保健院的二分之一,在老胡同的包圍中,施展著拳腳。產科病房區由三個四合院改造,露天院子里,種著石榴、玉蘭、桃花和冬青。2016年下半年,醫院的分娩量達到達了最高峰,露天院子也被改造成 “陽光房”,放了6張病床備用。
之前,很多人用“菜市場”形容5年前的產科病房,早7點的門診大廳總像春運時期的火車站。
之前,在子宮腺肌癥的診斷中,醫生會說,“這個很重要,會影響你以后的生育”。后來,逐漸有女孩說,“我并沒有生育計劃”。
大概每個瘋狂的事情都有這樣的階段,事情還沒吃透,歡笑來如潮水散如霧,很多事是在一夜之間發生逆轉。
根據公開資料顯示:全面二孩政策不及預期,生育堆積效應已消退,繼2018年出生人口下降200萬后,2019年出生人口再下降58萬至1465萬,2020年出生人口1200萬,比2019年下降265萬,降幅為18%。2020年中國總和生育率降至1.3。若生育率依舊為1.3,中國人口將在“十四五”時期陷入負增長,2050年左右開始將急劇萎縮,2100年占全球比例將從當前的18%降至7%。
我們正從過去幾十年的人口紅利期轉入人口負擔期,中國的嬰童市場,迎來了轉折。
這個命題壓在品牌人的心頭。
品牌沒有“狂歡”
首先,受到影響最大的是輔助生殖賽道。作為唯一一只“試管嬰兒概念股”的錦欣生殖是一個合適的樣本。
根據國家衛健委、中國人口協會發布的數據顯示,中國育齡夫婦的不孕不育率從20年前的2.5%-3%攀升到近年的12%-15%左右,不孕不育者約有5000萬人。
錦欣生殖官網顯示,錦欣生殖業務最早可以追溯至2003年,因當年1月獲得四川省衛生廳批準的人工授精治療資質,錦欣生殖前身錦江生殖中心迅速在四川當地完成業務擴張。2016年,錦欣醫療以成都西囡醫院為主體開始資本運作,謀求上市。次年1月,錦欣醫療就以6.11億元對價收購了深圳中山醫院,將版圖從四川擴張到廣東。當年,錦欣生殖累計完成了18000余個周期的輔助生殖治療,在全國400余個機構中排名第三,在非國有機構中占據第一位。邁出對外擴張的第一步后,資本逐漸關注起這家輔助醫療賽道的新星。2017年5月,華平投資入股成都西囡醫院;2018年9月,華平投資又為錦欣醫療引入信銀投資、紅杉以及藥明康德。
融資信息顯示,2019年6月,高瓴資本以及其他兩家還為錦欣生殖累計提供了1.5億美元融資。眾多資本涌入后,錦欣生殖的經營業績也隨之水漲船高。招股書顯示,2017年,錦欣生殖營收僅6.63億元,到了2019年,已躥至16.48億元,毛利率超40%。凈利潤方面則直接翻了一番,從1.99億元增至4.21億元。業績沖高,資本追捧,錦欣生殖的市值一度突破500億港元,賺得盆滿缽滿。
但誰能想到,短短不到一年時間,錦欣生殖的市值從500億港元下跌到100多億港元。
地方政府把三孩政策寫進地方政府工作報告,延長產假、生育假、夫妻雙方享受育兒假,發放生育津貼或補貼金,參保女職工生育三孩的費用納入生育保險待遇支付范圍等等,還是沒有扭轉新生兒人數下降趨勢。地方政府感覺無力,品牌們更感覺無能為力。
較為突出的是,貝康醫療,其擁有覆蓋全生殖周期的基因檢測一體化平臺,已經從2021年的每股22港元跌破到每股3.8港元。
作為國產嬰兒保育設備龍頭,戴維醫療從每股11元跌到每股8元,以月子中心和母嬰健康管理聞名的愛帝宮,從2021年每股3港元跌至每股0.38港元。另一方面,出生率的下滑也將直接帶動新生兒疫苗、兒童用藥市場的下滑。領跑兒童藥市場的葵花藥業、擁有30余種兒童藥的康芝藥業以及華特達因均出現不同程度的下滑。
隨著時間的推移,母嬰生活用品的消耗也將迎來巨大下滑。
一則玩笑也生動形象地闡述了這一市場——“我們躺平了,新西蘭的奶牛抖不動了。”
要相信規律
無論是從宏觀還是微觀看,全面二孩政策實施后依舊出現少子化、不育現象。而這,主要源于育齡婦女生育意愿低,據國家衛健委有關負責人稱,排名前三的原因是經濟負擔重、嬰幼兒無人照料和女性難以平衡家庭與工作的關系。其中,“經濟負擔重”的占75.1%,“沒人帶孩子”的占51.3%,女職工生育后工資待遇下降的有34.3%。
于我而言,卻走了相反的道路。
前些日子,去五道口看一個采訪對象。他幼年坎坷,當過泥瓦匠,后來成了包工頭,從底層做起,后來,做房地產,地產生意越做越大,成為一個三線城市的富豪。
在地產黃金時代,拼命借錢加杠桿買地,走錯了一步棋,2020年,房子不好賣了,回款回不來,爆雷了。
我們見面后,他突然有點唏噓,回憶起曾經我采訪他的情景,排場很大,在媒體朋友面前盡情展示著自己的能量。說昨天那些人和他劃清界限,今天那些人在催款,自己快撐不住了。
聊天完時,他女兒給他打電話,告訴他,北京疫情嚴重,不管能不能籌到錢,還是多保重注意的身體。他一條一條地聽著女兒的電話,連連說好,微笑起來。突然精神起來,不停約各個“總”見面溝通貸款事宜。不管,人生多么艱難,有家人的鼓勵,他還有一份力量在。
他的故事,讓我重新審視和反思自己的人生。
上述所說,育齡婦女生育意愿低主要是源于經濟負擔重。但這種經濟負擔可能也是一種“甜蜜的負擔”。以前我也堅如磐石,做事狂熱,相信人定勝天。上班時,別說想生孩子了,連上廁所的功夫都沒有。經歷的事情越多,相信老一輩的常識和經驗,相信事物的客觀規律——人會老去,相信孕育生命的價值。
想清楚之后,我就很快準備備孕,成為一名準媽媽。
我當然知道,2022年是母嬰品牌的冬天。我總覺得看似樂觀的世道要悲觀一點,真到了悲觀的世道,你得達觀一點。
我當然知道,戴口罩的時代,會讓我的孩子誤認為,這樣的穿戴著裝,是人類歷史文化留下的傳統。但我更喜歡茨威格在《昨日的世界》里的一句話,“我的父母和祖父母那一代人有幸遇到了這樣的時代,他們平靜、順利和清白地度過了自己的一生。不過話又說回來,我不知道我是否要為此而羨慕他們。因為他們像生活在天堂里似的,從而對人間的一切真正痛苦、對命運的種種險惡和神秘力量懵懵懂懂,對一切使人焦慮的危機和問題視而不見,然而那些危機和問題卻愈來愈嚴重。”
所以我相信,戴口罩時代出生的孩子,能讓我真正讀懂人間的真正痛苦、命運的種種險惡和神秘力量。三孩生育政策是我國一項重大的人口政策,其深遠影響,所以,未來新增人口數量,需要時間才能看出來。